我们再回到公案上来。雪岩钦见高峰“无语”,知他未在,于是嘱咐:“从今日始,也不要你学佛学法,也不要你穷古穷今,但只管饥来吃饭,困来眠。才眠觉来,却抖擞精神,问我这一觉主人公在什么处安身立命?”高峰乃愤志参究,自誓:“拼一生作个粥饭僧,决要这一着子明白。”他这一参就是整整五年(借问网上诸君,阿哪个能发这般死誓?阿哪个能有这般毅力和耐心?若人能发如是愿,何愁今生不了道?)。一日午睡,同宿友僧莽撞,推师枕落地,噗通一生,师乃大彻!
这高峰究竟是怎么彻的?我们不妨接着分析。高峰初时所不明者,是无梦无想,无见无闻时,主人公在什么处这个问题。我们都知道众生有无明,这个无明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顽固地执著有能知能觉和所知有觉,只要我们的心一生起,有了见闻觉知,就一定是在能与所中转来转去。而能知能觉的根本,就是我们的六根,我们所说的开悟也好,见性也好,就是为了打破这六根。只要六根不打破,就绝不可能从能与所的对立中跳出来,当然也就不可能了脱生死。
高峰初次打开以后,虽然机锋转语打得惊天动地、精彩纷呈,连乃师钦和尚也不得不忍气吞声、避其锋芒,但这并不能证明他就真的会了。这雪岩钦不愧是个作家,眼见正面不行,就搞个侧面迂回(不能直中取,何妨曲中求?),用个作主不作主,环环设套,终于套着了这只狐狸。你不是对于相对、相待的事物颇有心得吗?我现在把一切相对、相待的东西都拿掉,当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的时候,你还知道什么是你的主人公吗?你还知道什么是你那亘古不灭,永远朗照大千的光明吗?高峰到此言下无语,说明他确实是没有真正见到自己的本来面目啊!
等五年后的某日,高峰在一次午睡时,又进入了那种无梦无想,无见无闻的境地。可就在这时,有个莽撞僧人撞落了他的枕子,这个撞击所产生的触觉一下子击打在他的觉知根上,就好象突然响起的声音使笨鸟明白收音机从来都是开着的一样,高峰也猛然警醒:原来自己自性的光明也始终是光芒四射的!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丝毫的间断与减弱。参破了无梦无想,也就参破了生前死后,在这一瞬间,高峰终于由生死的此岸跨入了解脱的彼岸。